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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9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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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69 章

春桃失蹤了。

昨天臨睡前,春桃還答應徐纖凝,幫她盯著司弦音,早上起來春桃就不見了蹤影。

春桃打小就在徐纖凝跟前伺候著,徐纖凝的習慣她是知道的,即便不能服侍,她也會前來告假,不會無緣無故丟下她的。

徐纖凝為著這件事,早膳都沒怎麽吃。

司青將她背下來,放在院子裏的藤椅上。

“春桃不會丟下我不管的,她肯定是出事了,司青,你再幫我找找她。”徐纖凝扯住司青的袖擺。

司青已幫著徐纖凝找了一上午,他還要在司雅意面前候著,隨時等待吩咐,沒有那麽多時間分給徐纖凝,只是徐纖凝這樣眼巴巴地將他望著,他忽的想起先前冬日裏徐纖凝與春桃並肩坐在樹下曬太陽的一幕,拒絕的話噎在喉嚨裏。

這位表姑娘從小沒了娘,雖在司府裏有夫人疼愛,性子張揚,囂張跋扈,沒有多少朋友,春桃或多或少對她來說是特殊的。

“我去看看。”司青從袖中摸出了顆香梨給徐纖凝,“這梨我洗過了,表姑娘的唇有些幹,補補水。”

徐纖凝捧著那顆梨,呆呆地舔著唇角,太陽透過頭頂的樹隙,點點碎金撒在她的裙擺上。

她將梨遞到唇邊,正要咬一口時,一片葉子打著旋兒落在她的手背上,嚇得她手一抖,香梨脫手而出,骨碌碌滾出了樹蔭。

徐纖凝的腿被纏得結結實實,還不能走路,她拿起司青為她削的竹杖,撥著地上的梨子。

那香梨被她撥得越來越遠。

徐纖凝氣呼呼地鼓起了臉頰,一雙漂亮的珍珠履停在香梨前。

姜秾秾撿起香梨,用手擦擦,遞還給徐纖凝:“給你。”

“用得著你好心。”徐纖凝別過頭去。

“是我多管閑事,現在我就扔回去。” 姜秾秾作勢要將香梨丟回去。

“別。”徐纖凝伸手,不情不願,“給我吧。”

“你不該先說聲謝謝嗎?”

“謝、謝。”徐纖凝極為別扭地啟唇。

姜秾秾將香梨還給她,準備離開。她就是路過,看徐纖凝傷了腿,連顆梨都撿不起來,無端生出些同情。

徐纖凝叫住她。

姜秾秾回頭:“怎麽了?”

徐纖凝用手指絞著衣角,垂下眼睫道:“陪我說說話。”

姜秾秾詫異。她自來清楚徐纖凝對她的敵意,兩人在府中天天打照面,從未心平氣和地坐下來說話。

徐纖凝說:“我們聊聊大表哥的事。”

姜秾秾還在和司弦音生悶氣呢,拒絕道:“我不想聊他,倒是你,很奇怪,以前你不是天天管我叫狐貍精嗎?”

徐纖凝臉上浮起一絲尷尬:“我從小就喜歡大表哥,你突然跑來和我搶大表哥,不是狐貍精是什麽?”

旋即她又道:“我想和你說的話,不是為了與你爭搶大表哥。姜小姐,我、我也不知從何處說起,我想了很久,終於想通了,你我同為女子,在終生大事上比男人更容易吃虧,有些事你還是知道得好,你認識大表哥這麽久了,難道不覺得大表哥他……”

徐纖凝的話戛然而止,她的臉色變得比雪還白。

長廊中,司弦音冷冷將她望著,揚起的一截雪白衣袂,如鋒銳的劍光警告著她。

姜秾秾見她表情奇怪,順著她的目光望去,廊下只一盞在風中打轉的燈籠,並無什麽異常。

“剛才你想說什麽?”姜秾秾問道。

徐纖凝如夢初醒,想起司弦音冷寂的眼神,不敢再說下去,只好強行轉了話鋒:“秾秾,你的名字很好聽呢。”

這話題轉移得真是生硬極了。

姜秾秾配合地笑了一下,回道:“多謝,纖凝,雲的雅稱,也很好聽。”

司青出門一趟,繼續打聽春桃的消息,鎮子上的人對他們這群外來者都有印象,口徑一致,說只在昨日見過春桃。

就是說,春桃可能是半夜失蹤的。

司青回來將這個消息告訴徐纖凝,徐纖凝滿臉的失魂落魄。

“許是春桃一時貪玩,玩夠了就會回來了。”春桃多半是出事了,司青勉強找個理由安慰著徐纖凝。

“背我回去。”徐纖凝朝司青伸出雙臂。

司青任勞任怨地送她回房。

徐纖凝在床上坐著,伸出完好無損的那條腿,讓他幫自己把鞋脫了。

這大小姐使喚人習慣了,張口就來,司青心中嘆一聲,乖乖替她脫了鞋,幫她關好門方才離去。

徐纖凝褪衣躺下,耳後被尖銳的東西硌了下,她探手一摸,雕花的銀色簪子被她擎在掌中,狠狠地刺了下她的目光。

上面的花紋再熟悉不過,那是她賞給春桃的。

徐纖凝渾身冰涼,捂住自己的嘴,才沒有叫出聲。

傍晚的時候,終於有了春桃的消息。

今日河流的下游,沖出一具女屍,屍體才死沒多久,額頭上是撞擊出來的傷口,附近的百姓幫著報了官。

司青拿著司雅意的令牌,去將屍體領了回來,雖然屍體面目浮腫,確實是春桃無疑。

徐纖凝見春桃屍體腫脹著,沒了昨日那鮮活的模樣,眼淚嘩嘩淌了滿臉,一句話都說不出口。

司青想了想,掏出張帕子,遞給徐纖凝:“表姑娘,別太悲傷,小心傷了身子。”

“嗚嗚,春桃……怎會這樣……”

客棧老板嘆息道:“每年這個時候水流急,常有失足掉下去的,尤其下了春雨後,岸邊生了青苔,容易打滑,這姑娘大概是沒註意,可惜了,還這麽年輕。”

春桃總與姜秾秾爭鋒相對,姜秾秾很不待見她,但看到她落得這樣的下場,心裏還是挺難過的。再怎麽著都是條人命,春桃說到底也不是什麽大奸大惡之輩,這麽年輕就沒了,委實令人惋惜。

司雅意沈沈地看了眼春桃的屍體,目光在司弦音的身上打了個轉,吩咐司青:“送回她的老家厚葬了,撥一筆錢,好好安置她的家人。”

“是。”司青抱拳,走到徐纖凝身邊,將她扶了起來,“表姑娘,春桃姑娘的後事我們會好好安排的,你有什麽話想帶給她的家人,一並說給我聽就是。”

*

千裏迢迢,運屍不方便,春桃的屍體就地火化,骨灰被送回了家人手中。

自春桃死了,徐纖凝的身子愈發得瘦弱,變得不愛說話,也不愛出門,用膳都是在自己屋裏的。

司青揀了些徐纖凝愛吃的菜蔬,將晚膳給她端上去。

其餘人在大堂吃。

姜秾秾還在與司弦音冷戰,這幾日兩人每每見了面,都只當對方是陌生人,一個眼神都不曾有過交流。

姜秾秾想過去找司弦音道歉,他們都有錯,把話說開就行了,每當她有這個念頭,就想起閨蜜曾教給她的戀愛法則。

閨蜜說,兩個人在一起總會爭吵的,第一次發生爭吵時,千萬不能做先低頭的那個,但凡先低頭認錯,往後每一次低頭認錯的那個都必然是她了,因為她讓男人拿捏住了她的底線。

姜秾秾才不要做一輩子都低聲下氣的那個,而且,他們兩個的錯相比起來,明明司弦音的錯誤更嚴重些。

她暗自下了決心,這次一定要等司弦音先低頭。

用過晚膳,幾人各自回房。姜秾秾借口燒壺茶水,等司弦音和司雅意都上了樓,徑直往霍玉卿房間的方向去了。

為方便霍玉卿的輪椅,司青給他安排的是一樓的房間。他沒有回屋,而是坐在月下賞一株新開的早櫻。

離開長壽村,在客棧居住的幾日,他慘白的臉色變得紅潤了些,凹陷下去的雙頰也逐漸飽滿起來,被月色鍍了一身,褪去平日的尖酸刻薄,眼中竟有幾分醫者的悲天憫人。

“霍大夫。”

霍玉卿給姜秾秾下過那種難以啟齒的藥,還險些娶她為妻,姜秾秾面對著他,心裏不免五味雜陳,她有求於他,面上又不得不做出友善的表情。

“姜小姐。”霍玉卿禮貌地回應了句。

“賞花啊。”

“姜小姐有話直說。”霍玉卿從來就不是拐彎抹角的性子。

“我是有些事想問霍大夫。”姜秾秾擡目張望,生怕司弦音躲在哪裏偷聽,知道自己還牽掛著他。

確認他不在,她繼續開口:“阿音身上的毒,霍大夫可是瞧過了?”

“姜小姐想問的是我可有把握解毒?”

姜秾秾眼巴巴地等著他的答案。

“沒有十成的把握,也有八成的把握。”

得到霍玉卿的肯定,姜秾秾歡欣雀躍,眼淚幾乎奪眶而出,她又不能過於表露,只能按捺住那滿心的歡喜,又問:“為何要減去兩成?是不是藥材特別難找?還是他的身子骨太弱了?”

“姜小姐放心,有什麽難題,大公子都會替在下解決的。”

“是我多慮了,霍大夫能說出八成的把握,必是極有信心了。我有個不情之請,我與霍大夫今晚說的話,還請不要告訴阿音,因為我們兩個剛吵了架。”司弦音要是曉得她生氣了還這麽關心他,以後她都別想在他那裏占上風了。

霍玉卿與茯苓交往時也吵過架,一副過來人的表情:“姜小姐放心,這段談話是你我二人之間的秘密。”

“多謝。”

姜秾秾與霍玉卿道別,回了自己的屋。

推開屋門,一道黑色的人影撲了過來,姜秾秾剛要張口呼救,那人指風拂過她周身,封住她的穴道,將她聲音堵在了喉嚨裏。

她渾身酸麻,軟倒下去。

偷襲她的人戴著面具,從身形來看是個年輕男人,手背上有很多扭曲的舊傷疤。

面具男抱起她,直奔司雅意的屋子。這個時候司雅意出門了,他打開司雅意的衣櫃,將姜秾秾放了進去。

屋外響起說話聲。

面具男合上櫃門,翻出窗戶,背影消失在了夜色裏。

屋內點著一盞燈燭,燭光透過櫃門的縫隙,落在姜秾秾的眼底。

姜秾秾口不能言,僵直著身子坐著,垂下的衣物裏泛著幽幽的香氣,直往她鼻子裏撲。

門外是司雅意和司弦音在說話。

他們二人聲線是一樣的,只能依據稱呼判斷誰是誰,起初兩人聲音不大,聽不清在說些什麽,直到開始有了爭吵。

“大哥,別忘了,纖凝是我們的表妹,母親離世前曾囑托我們好好照顧她,這兩次看在你是兄長的份上,我不想追究到底,下次再犯,別怪我按規矩辦事。”

“你也會顧念親情嗎?”司弦音冷笑。

“大哥是在怨我?”

“你要是真的在乎我這個兄長,那日在林中就不會明知我找過來了,卻故意引誘秾秾說出那些話。我和秾秾自相識以來,感情深厚,從未紅過臉,第一次因你起了爭執,這下如你所願了。你說得對,我們的感情並不是堅不可摧的,你隨時可以毀掉它!”

門板應是被司弦音拍了一掌,狠狠震動了一下,掌風波及到桌上的燭焰,滿屋子的光影跟著上下跳躍。

姜秾秾聽得心驚肉跳。那日在水潭邊自己說出的那些話,居然是司雅意故意引導。

可恨自己沒有察覺,著了司雅意的道。

腳步聲由遠及近,入了屋中,姜秾秾睜大眼,從門縫裏看到司雅意滿臉窩火地在桌邊坐下,倒了杯涼茶。

司弦音已經走了。

這衣櫃逼仄狹小,頭頂還垂掛著司雅意的衣物,姜秾秾的身體歪坐著,呈傾斜的角度,將要往前滑落。

她盡力平衡著自己的身體,奈何身體被點了穴,使不出任何力道,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傾倒下去,撞開櫃門。

而就在此時,司雅意挾著風雷之勢的一掌打了過來,不偏不倚,剛好擊中她的胸口。

姜秾秾的胸膛似被烈火灼燒,劇痛碾得她生出全身的骨頭都碎了的錯覺,她噴出一口血霧,仰面倒在地上,滿眼怨憤地瞪向呆滯在原地的司雅意。

“秾秾,怎會是你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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